The Strokes新专辑:当初动人处仍在

2020-04-15 16:49:25

希望一支乐队重现20年前的声音是愚蠢的,但谁没有过留住好时光的念头。The Strokes的新专辑《The New Abnormal》连上了通往从前的路径,结束漫长而松散的下落,冉冉升起好听的新的声音。

二十年前从曼哈顿下东区起家的The Strokes像一道闪电划破不列颠的天空,墙里开花墙外香,深受其影响的乐队名单一长串:The Libertines, The White Stripes, The Killers, Kings of Leon, Franz Ferdinand, Interpol, Yeah Yeah Yeahs…… Arctic Monkeys的主唱Alex Turner在2018年的专辑《Tranquility Base Hotel & Casino》里向其致意:“我只希望成为The Strokes的一员。”

The Strokes乐队

诞生的时候,The Strokes也是一支继承者姿态的乐队。他们承接了车库摇滚的古,摇滚发展到后期虚头八脑的繁复被三大件扫除,粗糙的录音和颓废人声暗示更久远单纯的年代。首专《Si This It》的灵光滋滋遍布,他们不需要把一段好riff推进到极致,也不需要变换鼓点,年轻的一气呵成就够耀眼了。

这支乐队一出场就在巅峰。他们对名利的感觉迟钝,不是特别团结,运气也一般。抱着“再不出新专辑就要被忘记”的被动觉悟出版的第二和第三张专辑冲击力递减,然后乐队就冷下去了。五位成员各自活跃,但没有一个的单飞生涯超过乐队时期。

某些成员五毒俱全过,一度是记者圈内有名的糟糕采访对象。随着青春期结束,扩大感官体验,使人不幸的各种瘾也渐被戒除。最后,连被前经理人形容为“醉酒的噩梦”的主唱朱利安·卡萨布兰卡(Julian Casablancas)也戒酒了,变成如今采访中字斟句酌,小心不要伤害到别人的人。

吉他手阿尔伯特·哈蒙德(Albert Hammond)把他们的突如其来的成功形容为“奇怪,模糊,缓慢的事”,暴风眼内外的人永远不会有相同的感受。

The Strokes一直给人迷惘的感觉,在当时的美国气质特出,今日更甚。新专辑的最后一首歌《Ode to the Mets》是深夜关掉收音机前的最后一首歌,它会伴你入睡。张开旋律线的吉他与合成器编织陈旧的蛛网,卡萨布兰卡的唱功比从前进步很多,真假声切换和大跨度音域极易起腻,但他在这里只有真诚。

《The New Abnormal》专辑封面

“老友们,早被遗忘/老式的作派沉到海底 如今已被吞没/我们是唯一遗迹/所以 原谅你听到的寂静/它正在变成喧嚣欲聋、令人痛苦和悔愧的吼叫”。

抓住你了吗?这首献给纽约大都会队的歌才不是真的献给球队,它是旧日挽歌,由这支乐队在废墟上演奏。天地宽阔,无所挂碍,音乐自由,可以向上向上直到唱出所有难以表达的情感。卡萨布兰卡轻轻说一句:“Fab,鼓”的时候,时间顿了一下。

只听这一首,就确信这支乐队最初让他们动人的精神还在,尽管音乐已经发生很大变化。他们不会再回到最早的样子,但也终于跨过松弛模糊的年代,找到新的声音。

新的声音由主唱躁郁症般热烈与抑郁交替的声音,他趣致的键盘与恍惚的合成器音效,不断推向极致的美好旋律,两把吉他简洁精确的勾连,低调永续的贝司与鼓组成。

The Strokes最早的三张专辑全部由卡萨布兰卡包办,他说自己当时没弄清楚“精益求精和控制欲强之间的区别”。这张创作署名为全体成员,除了三大件,卡萨布兰卡的合成器也是主要成色。他们的天赋之一始终是好的旋律,当只有简单几组好像小孩子按出的键盘时,《At the Door》像一首歌初诞生时般动人,后来加入的层层器乐反而显得多余。最后,假声吟唱又只剩下键盘的陪伴,电吉他的涟漪消散,像消失的青色烟圈。

《Brooklyn Bridge to Chorus》中,轻快的键盘音色明亮,源源不绝地吐露春芽。“我想要新朋友/但他们不要我/他们在规划前程时/我在做沙发土豆”。问题是,愿不愿意,时间已经到了21世纪20年代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乐队和歌都去了哪里?

它们还在这里呀。《Bad Decisions》直接致敬Billy Idol的《Dancing With Myself》,《Eternal Summer》向Psychedelic Furs的《The Ghost in You》脱帽行礼。

好玩的八十年代从来没有消失,而是像《Eternal Summer》里的夏天,来了就不会离开。主唱漂浮的假声骤然下沉,旋律变调,吉他啸叫,空气变形,人声染上颓丧的哭腔。走到今天,不知该哭还是笑:“我不能相信/人生是那么有趣的旅程/幻觉丛生”。

但同时,卡萨布兰卡又在《Ode to the Mets》里唱:“我只是厌倦了/弹着吉他/学会你所有的诡计 还不算太难。”

厌倦吉他的时期,他发展了一项新事业:发明了一种可折叠、无踏板电动自行车。“如果你骑摩托车摔下来,结果必然很惨。但如果从电动自行车上摔下来,就像跑步摔跤一样不会有大碍。人体就是这么设计的。”

应该要庆幸的是,戒酒,阅读,关注政治,对设计与艺术的兴趣没有把他变成理性沉闷的中年人,不然就太可惜了。